其实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。
尤其是对象还是他。
清晨洗漱时嗓间传来的瘙痒和疼痛,灌了一大口水后吐出牙膏泡沫。泡沫顺着水流进了下水道,视线中停留在白瓷水池中的是打着旋的红色花瓣。
鲜红,夺目。
细长的鲜红色花瓣和白色泡沫挤作一团消失在洗手池中,仿若错觉一样。抬手抚过唇角残留的泡沫,指尖上依然只有泡沫。
最初,我以为只是错觉。
“卡米尔。”
“什么事,大哥?”
“人会吐出花瓣吗?”
再也没见过那片红色的花瓣,但那颜色却总在脑海中挥之不去。经过凹凸大厅高处的过道时,偶然瞥到底层的一个人,一个几乎留不下印象的人倒下了。没有战斗,毫无声息,只是在行走过程中突然身子一倾就倒在了地上,于是惊呼声传到了我的耳边。侧目去看时,恰看到那人身体一阵颤动,像是剧烈地咳嗽了几声,于是花瓣与花朵滚落而出。
那是蓝色的六瓣花,花瓣圆润,以那个倒在地上的女孩为中心在大厅的地面上扩散。漫地的花瓣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,嘈杂声一瞬间消失,大厅中只剩下呼喊着那人名字的声音和愈发剧烈地咳嗽声。
终于,花瓣不再增加。
最后的一声,鲜血喷涌……染红了蓝色的花。
仿佛那日的错觉再次出现。
“大哥说的是花吐症吧。”卡米尔抬头说到,看过来的目光像是有所思量。“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病,但染病的人会口吐花瓣,最终衰竭死去。
衰竭而死——
“除了得到思恋之人的吻,没有别的治疗的方式。”卡米尔补上一句。
“思恋?”念道这个词,我不禁嗤鼻一笑。
卡米尔沉默了一会儿,压下自己的帽檐。“因为思而不得正是病因。”
我看向卡米尔,他却已经转而继续做自己的事,也未多问。大约,他也有所察觉。
我得了花吐症。
鲜艳的花瓣红得如血,一片片像是心头滴下的血,越来越多……多得从手掌滑落,多得积攒在水池之口冲刷不掉。
每一片,从我的肺、我的心冒出,伴随着愈来愈剧烈的撕痛,使我佝偻着腰在床上蜷缩成一团,红色的花瓣渐渐成形,铺满一整张床铺。
——不想承认。
——不愿想起。
他的身影却该死的越来越清晰。想把他摁在自己身下,想亲吻他湖绿的眼眸,想解开他的白色衬衫一睹他的身体是否会渐渐泛红,想亲吻他与之唇舌纠缠,想撕下他虚伪的骑士主义,想……
“恶党……”
声音自身后响起。
那是——
我日思夜想的——
我想否认的——
我想拥抱的——
我想毁灭的——
“安迷修。”
那人的身影映入眼帘的刹那,从胸腔传来的剧烈的颤动,那是如同伤口被人撕开的疼痛。我知道那红色的花瓣将要出来。
紧咬着牙随着一声声闷咳我跪了下去,花的香气和花的苦味都被我咀嚼着咽下去。我低垂着头,高举手臂,雷神之锤随元力凝聚出现在我手掌。
只有这个人,不想承认。
雷神之锤立在地面,撑着它我慢慢直起身子。青天阔日转瞬间便暗云翻涌,青色的雷电与我周身的元色一般蓄势待发。抬目看向对方,青黄双剑已经交错立在身前,元力鼓动着这里的风向他流去。
不想承认,这个人。
高举起雷神之锤,脚下用力一跃而起,朝对方的方向重击而下。锤端重重击上他交叉相抵的双剑,看他咬牙用力抵抗的样子,他警惕惊讶的双目真是让我亢奋到想大笑出声。头顶之上雷鸣轰响,他双瞳骤缩,双臂用力一剑将我推出迅速向后退去,几乎是同时,数道天雷沿他退却的路线劈下。
尘土飞扬下是几道焦黑的印迹与升腾的热气。
我抬目望向他,他弯着身子喘着粗气,用和我相似的眼神注视着我。
疼痛再次传来,一下一下,已经无法忍住。
分不清心脏是在抽缩,还是在跳动——
雷神之锤倒落在地上,我努力用手捂住嘴,但咳声和花瓣都无法再掩藏。
那是鲜红的花瓣,纤细娇嫩,红的似血的从未盛开过的花朵。一片一片,从我的指缝间落下,落到我脚下枯竭的战斗之地。
本不该如此。
我与你,本不该出现这样的场景。
“你……”
所以不要用那样惊讶的表情看过来,不要对我露出你那可笑的怜悯,我不需要你的任何手下留情。
“来战斗吧……”
我放下手,捡起雷神之锤慢慢站起身,与他对视。
再也止不住的咳声中已经沾染了死亡之气,鲜红的花瓣在渐渐平息的风流中飘向他,我朝他伸出手,手心是盛开的完整红色花朵,纤细的如针一样的花瓣,每一片都像沾染了我心头的血液。
“这是最后一次了,安迷修。”
其实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,
我得了花吐症。
更未想过对象会是你,
混蛋骑士。